喝再多的酒 也得不到一个人

　　我和江笛约在清吧，服务员把酒单拿上来，我说先来4瓶喜力吧。江笛赶紧打断，别别别，来杯青桔柠檬吧。

　　“不喝了，戒了。”江笛抽了一口烟，淡淡地说：“那条嗜酒的命已经死了。”我懂她话里的含义，不再追问下去。

　　从中学起，江笛就喜欢上喝酒，上大学时，别人喝牛奶助眠，她是喝酒助眠。自然结识了一堆酒肉朋友。因为父亲的生意伙伴多，经常收到各种名酒，她总会偷偷地塞几支在包包里，带来和酒友们分享。

　　那天江笛的哥们卡丁生日，现场来了很多人，方吴也在里头。他是个闷葫芦，喝起酒来却不含糊。每次举杯，方吴都是干了再说，那种干脆利落的爽快，让江笛很是欣赏。方吴也注意到了江笛，他走过来说，今晚你带来的酒不错。江笛说，那是，也不看看是谁带的。

　　方吴就笑了，露出整齐的牙齿，神似彭于晏。江笛看呆了，他举起杯子，江笛会意，两个杯子碰在一起。

　　在酒局上识人，不用说什么话，看那个人怎么喝酒，就知道那个人可不可以做朋友。江笛说，和方吴喝的第一杯酒开始，我就知道往后我们还会一起喝很多很多酒。

　　方吴和江笛都是朋友圈里出了名的爱喝酒。只要有酒局的地方，就会有他们的身影。卡丁说，佛山出名有俩，一是无影脚，一是无敌酒。方吴和江笛这组合，出现在任何酒局里，无人能赢。

　　江笛的青春，弥漫着酒的味道，每次回想都有醉意。认识方吴后，她的酒量直线上升。他们在酒吧喝，在大街上喝，在朋友家里喝，在便利店的门口喝，在篮球场的观众席喝，在大边的烧烤摊前喝。在不停地碰杯和干杯中，试着和对方走得更近。

　　青春像条狗，奔跑不停留。江笛和方吴就这样没心没肺地晃到了毕业，看着对方有了暧昧的对象，谈起了正经的恋爱，然后无不例外地失了恋。他们的至理名言是，没有什么是一顿酒解决不了的，如果有，那就两顿。

　　其实刚毕业那会，正是江笛最兵荒马乱的时刻。父亲和母亲在协议离婚，她一气之下了他们所有的经济支持。她奔波于找工作找房子，生活得鸡飞狗跳。本想去唱歌放松一下，谁知在嘈杂的包厢里，男友借着酒劲，跟她提分手，原因是性格不合。

　　然后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包厢。出了大门，打电话让方吴出来陪她喝酒。方吴很快就到了，酒还没开始喝，江笛的眼泪就不停地流。方吴拍了拍她的肩：“别哭了我去，哥请你喝酒去。这点破事儿，醉了明天醒来啥事儿都没了。”

　　那晚，江笛一瓶接着一瓶地喝，喝到去厕所吐了三回，吐到差点晕在厕所里。方吴在工作人员的帮助下，才把江笛背了出来，帮她打车送她回去，扶她到床上躺着，顺手掖好被子。临出门又把脚缩了回来，担心江笛半夜出事，干脆在她客厅沙发守着。

　　说来也巧，方吴找的住处就在江笛的附近。他知道江笛的情况后，主动地带江笛买日用品，帮忙安置新住处。用公司的货车带江笛去很远的地方买床，因为他熟悉，还动员他朋友给江笛安装床，搬家具。

　　他们依旧经常喝酒，聊天搞笑，经常跟方吴的朋友们混一起。尽兴散场之后，他们就一起回家，方吴送江笛到楼下，两人有说有笑，很开心。看到江笛上楼了，房间的灯亮了，方吴才离开。

　　这种状态持续了大半年，但他们从来没有过界的行为。即使过马，江笛故意不看马，方吴也只是在江笛后面嚷着：“注意看车啊。”

　　但方吴从没故意疏远江笛，每天会发信息关心江笛，问点鸡毛蒜皮的事。就是不提爱这个字。

　　江笛也试探了好几次，故意约方吴去包厢，说朋友刚好有事没办法来，留下两人独处的时间。聊天时主动说感情事，希望方吴能顺着话题，考虑确认他们之间的关系。在酒局里，趁乱拿错方吴的杯，留下自己的唇印，看方吴介不介意。

　　甚至故意把自己喝醉，醉得，让方吴送她到楼上去，拉着方吴的手不让他走，方吴就任她牵着，乖乖地守在她的身边。卡丁的生日会上，大家玩话大冒险，方吴选择了大冒险，要在现场中选一个人接吻。喝得醉醺醺的他二话不说，就朝着江笛的脸上亲了一口。

　　江笛也有些醉了，转过头来，亲上了方吴的嘴。在场的人都兴奋不已，大喊着在一起在一起。等两个人回过神来，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。如果那一刻方吴说，我们在一起吧，江笛一定会毫不犹豫地说好。但方吴顿了顿说：“不过是个游戏嘛，又不是玩不起，对吧江笛？”江笛没有说话，拿起外套就出去了。

　　窗户纸一旦被捅破，感情这间房就四处漏风。半年后，江笛准备出国。临行前，方吴带她去包厢，他们一起碰杯。江笛说：“我要走了，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再回来了。”方吴说：“好啊，走吧，有空多联系，回来玩！”江笛看着他，眼神失望极了：“以后我不会再找你喝酒了。”

　　两年后，江笛听卡丁说，方吴因长期酗酒生病住院了。那时江笛刚好回国，去医院看望他，发现床头一女人在喂他喝汤。方吴笑得那么好看。好酒还是不如好汤。同样穿肠过，汤营养了身体，酒却什么也做不到。

　　“这么多年我陪他喝过的酒，不及眼前的她为他备的汤。”江笛心里一直在重复这句话。在门口站了一会就走了。那时起，江笛就戒了酒，也戒了方吴。

　　时间倒退，回到方吴送江笛回家的那晚，江笛不清，趴在他的肩上，喃喃地说，我喜欢你。司机在后视镜里看到，方吴的嘴型说我也是。但呼啸而过的货车鸣笛声，刚好住方吴的声音，江笛没听清楚。许多次过马，方吴伸出手要牵江笛，又很快缩了回去。

　　一辈子有很多人陪我们喝酒，无论是一顿酒之后就烟消云散的过客，还是一旦有酒就不能缺席的哥们儿，酒成为了很多人交流的方式，很多人享受这种畅饮的快感，似乎在酒精的发酵里，爱情和人生就可以不那么尖锐，随和自然地让我们觉得永远不会失去。

　　方吴真是怕极了，如果和江笛确认了关系，两人还能这么无忧无虑好不尴尬地卖醉吗？可能不能吧。谈恋爱之后，所有的事都要考虑对方，从一个人变成两个人的过程，其实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。

　　为了维持这种关系，两个人最终还是走散了。多年以后，方吴结婚请了江笛，江笛很洒脱地去了，婚礼现场竟然以饮料代酒，方吴在台上说：各位父老乡亲，我的好哥儿们，今儿个咱们就不喝酒了，年轻时喝太多把身体给弄砸了，还请多多包涵。

　　这一个“无酒”的婚礼，像是以一种决绝的方式为他们多年的酒肉情谊画上了句号。江笛苦笑了一下，这的确不存在“朋友式”的爱情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