娶了女艺术家的“幸福”(2)
她让我没有拘束
我生性内向,觉得与人打交道是这个世界上最困难的事情。我的工作是医院的实验室,这是最适合我的一份职业,那些药剂和仪器不需要我没话找话地去应付,看到它们,我感到很亲近很安全。而坐在人群中,我总是感到不自在,活了这么多年,我仍然不晓得如何同人打交道。
在她之前,我的恋爱史也是一片空白。她是家人介绍的。事后,他们告诉我,其实谁都认为她不会看上我,他们的本意只是希望通过她让我学会同女人打交道。
在他们眼里,她秀气、活泼、时髦;我是这样木讷、内向、落伍,我们完全不相配。她的职业听起来也充满了时尚和动感——家美术杂志的编辑,业余还在跟某某名家习画。我呢,那么枯燥乏味沉闷的工作,与时代完全脱节。
我们后来居然结婚了,这让介绍人也大跌眼镜。
我至今还记得我们的第一面。之所以记得,是因为在此之前我还没有过这样的机会。她不是让人眼前一亮的美丽女子,但开朗大方,主动伸手向我问好,完全没有第一次见面的陌生感。
她的打扮与做派同我平常所接触的女同事完全不一样,我无法用语言来描述这种不同,她穿印花的连衣裙,头发扎成马尾辫,很女性很妩媚,但眉宇间流露出一股能够掌控局面的气势。
那天晚上,除了介绍我的名字之外,我似乎就没说过什么话,只是听到她一个人在说。我忘了她到底说了些什么,只觉得同她在一起我不拘束不紧张,不用担心说不上话。
那次之后,我并没有主动约会她。两个星期之后,她给我打了电话。
我们两个人的关系中,永远是由她来掌握主动的。
这次,她披着直发,穿白衬衫,米色长裤,平跟鞋,胸前带着一串古朴的珠子,浑身有一股搞艺术的女人才有的气质。她让我陪她去看画展,记得是一个当代抽象艺术的展览。
我看到的只是金属和色块,而她却看得津津有味。一边看一边给我讲解,美术馆典雅的氛围与她整个人很相符。
就这样熟悉起来,亲近起来。我们宣布婚期的时候,所有的人都觉得我是遇到一场飞来的艳遇。
她比我想象中的随便平和,即便对婚礼和婚宴,她都没提出什么特别的要求。
她不适合家常日子
结婚之后的生活很平淡,说不上好,也没有什么不好。或者,大家都到了不再刻意挑剔、也不会有意外惊喜的年龄了。过去有同学聚会之类的活动我是很懒得参加的,但是她却非常热衷地鼓动我去参与。
她喜欢参加聚会,不管那些人是熟悉还是陌生,只要半个小时之后,她就自然成了最引人注目的人。
她健谈又活泼,每次她都能挑起一个大家都感兴趣的话题。渐渐地,我那些同学同事们非常欢迎我参加聚会,还特别提醒要我带上太太。
有时候看着在人堆里侃侃而谈的她,我会有一种陌生的感觉,她是我的,又似乎离我很远。当然,她令我觉得挺有面子的。见过一次面,她就喊得出人家的名字,她同每个人都自来熟。
除了聚会,我的婚姻生活实在乏善可陈。家常生活中,其实并不需要她的健谈,而她根本不适宜过家常日子。她对吃不讲究,所以,我们家里通常是不开伙食的,一块面包一片白脱一个苹果就是一餐。她对房间的整洁与否,也通常是不在乎的。我们的房间充满了懒散而邋遢的艺术气息。
我们的年夜饭是一锅白菜肉丝年糕汤,儿子自出世开始一直是我在照管,她没有给儿子洗过一次澡,换过一次尿片。我的家人觉得我受委屈了,每次来看我们,看到书桌上散乱的画册和颜料,就“啧啧”叹息。时间长了,连我自己也觉得自己无比委屈。我以为这就是生活
她每周都要到她的名人画家老师那里去上两堂课,只是她的画技提高得很慢。说实在的,她的每一次作品,连我这个外行都觉得不怎么的,用笔手法都很幼稚。她倒是带回来过老师赠送给她的画。她随随便便地扔在屋子的角落里。
有一次,我的一个朋友看到了,朋友看到图章和落款大惊,说:“你真潇洒,怎么把如此值钱的东西随手扔扔。”
我这才知道,她的老师对她这个学生是如此大方。可是,我从来没有过什么旁的联想。
有一次我们一起去拜访我的一位长辈,她以她的能言善道博得了老人特别的欢心。
长辈家里有几本非常名贵的画册,她提出想借回家看看。老人答应了。看了大约三个月,她让我去还画册。
两个星期之后,老人打电话给我,说发现画册里少了好几页画。我问她,她说,她怎么晓得,老头子老糊涂了。
但后来,我在她的画堆里发现了那几页从画册上撕下来的画。我质问她,她却漫不经心地回我说,他们又不懂什么画,放在他们那里是浪费资源,放在我这里才物有所值。
我没好意思去向他们说明,但发现自己的妻子是那么一个自以为是、那么自私自利的人,心里实在很不好受。
更悲哀的是,我发现她的德性真是他们家的遗传。我的岳父母也算是知识分子,有着许多知识分子都有的清高与良好的自我感觉。他们同一般朴实的老人不同,的确很有见地,政治、艺术、哲学,谈起话来天马行空滔滔不绝,但从来不曾给我一点长辈的关怀。两个老人来我家里从来都无视我手忙脚乱地侍弄孩子,他们负责逗他玩,坐视我给孩子换尿布,冲牛奶,绝不出手帮忙。然后像上级吩咐下级一般对我说:“让你妈给孩子用旧床单做点尿布嘛,用纸尿片不好。”
如果不发生后来的事情,我是很懒得说出这些琐碎的事情的,我以为这就是生活,选择结婚就是选择世俗。
我落得个一无所有
最近,她告诉我,她的老师为她争取了一个去日本深造的机会,时间是一年。我从来不是一个阻止她上进的丈夫;何况,她从来就不曾是这个家庭的真正意义上的主妇。同许多男人相反,结了婚之后,我的生活自理能力倒是提高了。她临走之前,我陪她买礼物,整理行装。难得地,她又给了我初次认识她的时候的那种出世的感觉,她给我描绘了一幅包括我在内的关于未来的美妙画面。我们难得亲热地分别。
走后没多久,她向我提出离婚。她开出的条件很优惠,显然,她找到了更合适的人选。她振振有辞,我完全没有招架之力。与她在一起的日子,整个就像一场梦,我完全由她操纵。她说,她这样是为了让儿子将来过上更好的日子,还给我许多物质的保障。我说不过她,我也从来不是她的对手。
后来,她接走了儿子。起初我不同意,她的理由是不能为了自己的自私而毁掉儿子的前途。如此堂皇的理由,令我的反对变得无比渺小。
再后来,她同她的老师结婚了。我把她留在家里的她的老师的画卖了,居然真的很值钱。这笔钱我给儿子留着。但是,儿子也已经许久不与我联络了。有些个晚上,我忽然觉得自己做了一件荒唐的事情,儿子,我甚至怀疑起儿子的身份来。我辛辛苦苦这么多年,难道真的只是为他人做嫁衣裳?我实在不敢想下去了……